1.引言

清朝秀才李毓秀根据儒家经典，编辑成《弟子规》，全文共90节，1080个字，诗体，每节四行，每行三字，时有押韵，文字精炼，内涵丰富，易于读诵，与《三字经》同属蒙学读物，大江南北早已家喻户晓，对提高人民群众，尤其是少年儿童的思想道德修养，起到了积极的作用。但遗憾的是，迄今为止却鲜有完整的翻译成诗体的英文版，仅有郭著章(2004)用无韵散文体英译了《弟子规》，顾丹柯(2010)用有韵散文体英译了《弟子规》，但不是三词格，而且词数不整齐。另外，互联网上有少数热心读者用散文体英译了《弟子规》的片段，只能视为娱乐而已，不可当真。直到2016年，我们才见到以三词韵译形式的《弟子规》(赵彦春，2016；覃军，2016)，为诗体英译《弟子规》做出了有益的尝试。这种现状也许跟《弟子规》的影响力不及《三字经》有关，跟《弟子规》诗体英译绝非易事也有关。正是这样一件不容易的事，却引起了笔者的兴趣。

《弟子规》是诗，诗歌翻译历来是文学翻译中的难点。我们沿用赵彦春(2014a)的《英韵三字经》的做法，以诗译诗，采用三词格、aabb偶韵体英译了《弟子规》，于2018年春付梓出版，译著(王强，2018)得以问世。回顾起来，我们深感《弟子规》是可译的，诗体英译也是可行的。本文讨论《弟子规》诗体英译的技术性和艺术性，以描写为主，因为“中国翻译理论应重描写(description)，而不应重规定(prescription)”(刘宓庆，1999：27)。然后，延伸至典籍英译的三个要素以及类比操作，以期充实典籍英译的理论和实践。

2.《弟子规》诗体英译的技术性

翻译是科学，有它的客观规律。科学主要表现为知识形态，技术则具有物化形态，将科学的“可能”变为“现实”。《弟子规》诗体英译自始自终是一项技术活，既是技术，就要求变通。关于变通，刘宓庆(1999：28)早已强调过，“汉语翻译理论研究必须重变通(accommodation)而不是重常规(normality)”。归纳起来，技术性变通主要体现在选词选韵、增词减词、适度引申和标点符号上。

2.1 选词选韵

但凡做翻译，都会涉及到选词，对诗体英译来说，还涉及到选韵。选词选韵是《弟子规》诗体英译中最普遍的技术，几乎每一节的翻译都要首先解决这两个问题。选词与选韵之间存在一种张力，即传达了意义之后，又发现不押韵，等调整了词序或词汇以满足押韵，又发现意义已经偏离了原文。解决方法就是尽可能找到一个平衡点。

以第84节“心有疑 随札记”为例，起初译为If any suspicion Immediately take reflection，但感觉take reflection在意义上与“做札记”有差距，而且-cion与-tion虽然发音相同，但形态不同，因而放弃。思来想去，打算先从“随札记”入手。原文“有立即做笔记”之意，所以暂定采用jot quick note译文。再转向“心有疑”，如果采用suspicion或doubt结尾，那么无法与jot quick note中的任何一个词押韵。根据正反译法，可以把“心有疑”译为not know，而其中的not恰好与jot押韵，这样相邻两行就有完全押韵的两个词了，但难事还没有就此彻底解决。尝试把not和jot分别放在两行的末尾，但know not不符合当代英语语法，又想起莎士比亚戏剧和培根等中代英语中的否定句格式，即“动词+代词+not”格式，如fear me not，还有19世纪初华兹华斯Untitled诗歌中出现的know it not等先例，脑子里闪现出know it not，连起来就是Know it not Quick note jot，意义、形式两不误。

选词选韵犹如解方程——词语之间的语法关系好比方程或函数，每两行需要6个词，相当于6个数，通常开始只有一两个已知数，却要求出四五个未知数。第66节“人有短 切莫揭”，如果先从“短”字着手，可以选择shortcoming、defect、weakness、demerit等词，暂且把第一行译为Another’sany shortcoming/defect/weakness/demerit，相当于已知3个词，那么第二行怎样选词才能与第一行构成动宾关系而且还押韵呢？这种动宾关系相当于方程或函数，还有3个未知数有待求出。如果不采用任何技巧，只将“揭”译为disclose、uncover、expose、unmask的话，难以实现配韵，难以解出这个方程。不妨多试试其他几个词，可以将“短”字译为(Another’s any)drawback，再采用正反译法把“莫揭”译为hold back，这样就配对了。6个未知数，解出了5个，还差1个怎么办？看到原文的“切”字显然具有强调义，于是，再加上do，最终形成Do hold back Another’s any drawback的译文。这不禁让我们感到，语言本来就是一套密码，翻译就要破译这套密码。诗节是一套精密的系统，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。有时候改了一个词或韵，有可能影响到同一行的其他词，甚至其他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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